別開生面的“歷史記憶”
——讀《劉賀證史——海昏出土的西漢記憶》
作者:郭志鋒
西漢海昏侯劉賀墓的考古發掘,震驚了世人。海昏侯遺址博物館開放后,游人紛紛“惡補”有關劉賀其人其事的歷史知識,劉勝蘭撰寫的《劉賀證史——海昏出土的西漢記憶》一書,解讀視角獨特,有助于游客深度體驗。
原以為身為江西日報高級記者的劉勝蘭,只不過以新聞的筆法陳述有關歷史事實和發掘過程而已。然而,閱讀過后,卻大吃一驚。不僅僅因為本書以劉賀為坐標原點,以時間、人物為經緯,采用仿《史記》、《漢書》紀傳體將其分為天子紀、外戚傳、朝臣傳、后宮傳和文物志等篇章,編排體例十分獨特,更因為全書充滿家國情懷,充滿詩意的時間想像和詩情表達。無疑,作者不是簡單地平鋪直敘歷史事件,而是緊抓歷史人物,向著歷史的縱深掘入。應當說,這是一部含著眼淚重溫歷史的文化散文專著,更是一道剖析人物內心、重建人物形象的精神大餐!
對待每一個歷史人物,作者跨越了事無巨細的歷史考據,而是頗具匠心地采用白描手法,以簡練的文字勾勒出歷史人物的人生軌跡,其間既有冷靜的剖析,更有真誠的抒懷,而更多的卻是惋惜和詠嘆。這些充滿激情的敘述,隱喻著歷史的輪回和人生的無常,傳遞出激昂與悲壯、深沉與高亢、凄涼與悠揚的多聲部重奏。作為全書的核心海昏侯劉賀,作者精準地用“帝王侯”三字,高度地概括了他先為昌邑王,后為漢廢帝,又作海昏侯跌宕起伏、極具戲劇性的一生。 特別是對其二十三宗罪,逐條進行分析,既“哀其不幸”,又“恨其不爭”,字里行間,一唱三嘆。文武大帝,作者著重寫了他的“思子宮之悔”和“輪臺詔之悔”,對其所謂的豐功偉績卻少有提及,這樣的安排,凸顯出作者的獨特視角,也凸顯出深刻的寓意,足夠細心的讀者再三回味。夏侯勝、張敞、龔遂、王吉、王式等朝臣,一一在作者筆下得到復活。他們的睿智、正直和善終,與霍光、李廣利等外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令人扼腕,令人掩卷三思!
或許從女性的角度看后宮,有著更多的驚人發現。后宮傳幾個篇章,顯然傾注了作者更多的悲憫和同情,其家國情懷在此更是一覽無余。寫衛子夫“不夠愛”,作者說她“前半生是從‘丑小鴨’到‘白天鵝’的華麗轉身”,而后卻“死得萬分凄慘。沒有親人收葬,沒有靈墓和葬禮,沒有葬入她生前營造的豪華墓穴,有的只是一口小小的薄棺材和草草埋葬她的生死仇敵——蘇文一伙的羞辱與恥笑”。而“策劃愛”的趙鉤弋,雖然設計讓兒子劉弗陵登上了太子位,自己卻“香消玉殞魂去也”,也就是說她“死在收獲的秋天來臨之前”,從此,“她結束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結束了所有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只留下謎一樣的拳頭傳說和無數的猜想”。縱觀后宮,最令讀者難忘的可能就是上官太后了。這個五歲進宮做皇后,十五歲即守寡的太后,經歷了太多太多的痛苦,九歲時娘家被滅族,二十三歲時外祖父家滅族,人生起落,居然沒有讓她趴下,卻讓她堅強,一直活到了五十二歲,成為了太皇太后。還有那些“遠遠愛”的和親公主,也在作者的筆下走出幕后,登上舞臺,重新演繹著一幕幕遠嫁大漠。充當和親使者的人生悲喜劇。作者既充滿深情地回顧她們的人生遭遇,更設身處地分析她們的心路歷程,字字珠璣,行行血淚。
作者優美的文筆,進一步增強了本書的可讀性。全書每章既獨立成篇,又相互關聯。每章都可看作是一篇單獨的文化散文。全書采用的都是散文筆法,語句精煉,用詞考究,滿紙洋溢著一股濃濃的詩意。《詠嘆劉賀》一節,作者干脆用散文詩的語言直抒胸臆,“思鄉,是一種痛。葉落不能歸根。客死他鄉,劉賀雖死,可瞑目否?”接著又寫“駕一葉扁舟,出贛江,飄臨浩浩湯湯的鄱陽湖,向東,是山東,劉賀的胞衣之地。故昌邑國,不堪回首明月中。”極盡比興鋪排,盡情抒發內心感慨。特別是作者跨越兩千多年的時間想像,張揚了時間意識上的復雜性。這一刻,外在的時間消失了,而內心時間卻在想像里得到呈現。因此,文章內容豐富多彩。且不說對那些神秘歷史事件的條分縷析,也不說對某些歷史人物的身世進行科學印證,單就每章引用的古歌謠和古詩詞,就足以讓讀者大快朵頤。劉細君的《劉細君歌》曾讓武帝潸然淚下,而李延年的《佳人歌》至今傳唱不衰。寫劉賀的死,引用了“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遇。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踟躕。”寫劉賀被殺的二百多個隨從,引用了“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復更落,人死一去何時歸”。這些詞句,貼切地反映了劉賀的“悲催”,也交織著作者復雜的情感,正所謂“不著一言,盡得其味”。
另外,本書的《拾遺篇》還對蓮花縣的安成侯墓進行了一番考證與回顧。作為漢代的另一位列侯,作為在江西最早的西漢侯墓發掘地,作者將此列入本書,實在是煞費苦心。不單單是將安成侯與海昏侯進行對比和聯系,更重要的恐怕是呼吁與警醒。因為安成侯墓的錯失,所以再也不能錯失“海昏侯墓”,這是“江西幸運地獲得了一個寶貴契機,機不可失”。
作者簡介:郭志鋒現為萬安縣政協四級調研員,系中國作協會員、中國自然資源作協會員,吉安市作協副主席、萬安縣作協主席。作品散見《人民日報》《光明日報》《解放軍報》《江西日報》《甘肅日報》《福建日報》《星火》《上海詩人》《詩林》《大理文化》《西江月》《唐山文學》《廈門文學》《北方作家》《影劇新作》等報刊。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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