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文學》9903期‖

中國作家許晨：天下“和為貴”

（報告文學）

 

首都文學 — 純文學的聚集地

　　　　　　　　　

著名書法家張懷江老師題寫刊名

 

主   管：中共湖北省棗陽市委宣傳部

主   辦：棗陽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

協   辦：首都作家聯盟、膠東作家聯盟

承   辦：《首都文學》編輯部

 

【作家名片】

　　許晨，山東德州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理事，山東省作家協會原副主席，青島市作協名譽主席。曾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報刊發表許多優秀作品。出版有《居者有其屋——中國住房制度改革紀實》《人生大舞臺——“樣板戲”啟示錄》《血染的金達萊》《琴聲如訴》《山海閩東》等長篇報告文學和散文集。多年致力于海洋文學研究與創作，著有《第四極：中國蛟龍號挑戰深海》《一個男人的海洋：中國航海家郭川的故事》《耕海探洋》等海洋三部曲，深獲好評。榮獲第七屆魯迅文學獎、第五屆冰心散文獎、第三屆中國工業文學一等獎、全國海洋文學大賽特等獎、新中國“七十年七十部優秀有聲讀物獎”等獎項。

 

天下“和為貴”

 

【 報告文學 】

 

作者：許晨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一首由宋代理學家朱熹揮毫寫下的詩句，描繪了盛春時節河邊踏青的情景，春風送暖，百花盛開，蘊含著塵世中追求圣人之道的美好愿望。詩中所寫之泗水，距離人文圣地曲阜很近，均屬山東濟寧所轄的縣市。

　　公元2023年4月下旬，正是一年春好處，恰逢眾志成城平復“新冠”之時，三年難以正常出行的人們揚眉吐氣，紛至沓來。尤其面臨疫后第一個“五一”小長假，在意外而又情理之中爆紅的“淄博燒烤”帶動下，“好客山東，暢游齊魯”再次涌動熱潮。

　　享譽四方的儒家學說發源地、圣人孔子的家鄉曲阜，同樣迎來了朝圣般的游覽高峰。車來人往，摩肩接踵，一隊隊打著小旗的旅游團隊笑逐顏開，一輛輛掛有各地牌照的大小車輛歡聲不斷，好一派太平盛世、和諧社會景象。

　　當然，大千世界蕓蕓眾生，個別地方也會傳出一兩聲雜音，關鍵就看如何對待了。　

　　這一天，孔廟孔府孔林（三孔）旅游景區的南面，正對孔廟，門額上題有清乾隆皇帝御筆的“萬仞宮墻”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陣不合時宜的爭吵聲，引起周圍人們頻頻側目——

　　“哎，你會開車嗎？找死啊？！”

　　“我打著轉向燈，看不見嗎？眼瞎啊！”

　　“你小子怎么說話啊？小心我抽你！”

　　“喲嗬，看能的你。走，找個地方練練……”

　　一言不合，越說越上火，當事者瞬間“臉紅脖子粗”。

　　原來，這是兩位自駕車前來游覽的外地游人，可能由于不熟悉路況，跑著跑著，一方突然轉彎，差點撞上另一方直行車輛，車內孩子嚇得哭了起來。氣得后車人怒不可遏，追上去逼停了前車，打開車門怒斥起來。不料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聽著話音不順耳，也來了氣，跳下車懟了回去。

　　各不相讓，雙方紛紛出言不遜，甚而口帶“臟”字互相推搡，眼看一場小小“糾紛”即將升級成“斗毆”。旁邊有人打了“110”報警電話，不一會兒，隨著“嗚哇嗚哇”的警笛聲響，一輛警車閃著警燈駛來了。

　　“警察同志，你聽我說……”

　　“你別惡人先告狀，聽我說……”

　　“別著急，都先消消氣，一個一個慢慢講。”

　　很快，出勤民警弄清了原委，分別勸慰道：“旅游嘛，要高興，為了一點小事鬧心不值得。轉彎讓直行，這是規則，錯了就要承認。你呢也別得理不讓人，有話好好說。好了，咱們老祖宗講究‘和為貴’，沒出事就別計較了，交個朋友吧！”

　　有理有情，兩位自駕旅游者漸漸冷靜下來，心有愧疚。一方表示：是我沒看清路標，轉得太急了，見諒見諒！另一方也不好意思了：我一時上火，別往心里去啊！一場雷鳴電閃，轉眼風平浪靜，兩人握手言和了。

　　一聲“和為貴”，世人得安寧。

　　恰巧，此時我們來到了圣人之鄉曲阜，分別走訪了九龍山下武家村、魯城街道龍虎社區、闕里社區和公安局東關派出所，實地參觀采風，與當地村民和基層干部交談，心胸就像灑滿了明媚的春光，一片風和日麗、鳥語花香。

　　其中最為引人入勝的：還是那句兩千多年前傳來的“和為貴”。它體現了中華文化的智慧、理念與崇高愿景，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和諧相處、睦鄰友好奠定了堅實基礎。這在武家村老支書武波、魯城街道龍虎社區黨委書記、居委會主任許東等人的講述中，感受至深。

　　作為孔子故里和儒家文化發祥地，近年來，濟寧在全市范圍內著力打造“和為貴”社會治理品牌，建立“和為貴”矛盾調處服務中心，推動德治、法治、自治有機融入基層社會治理，把各種糾紛解決在群眾家門口，探索出一條“以禮讓人、以德教人、德法融合”的新路子。

　　本文開篇再現的那場煙消云散的“糾紛”，就是我聽到的一個剛剛發生的“和為貴”小故事。由此可見，這個基層社會治理品牌已經深入人心，成為人們的自覺行動。并且，取得了顯而易見的成效。

　　幾年來，全市總共建成“和為貴”矛盾調處服務中心和調解室4711個，實現市縣鄉村四級全覆蓋，其中醫療糾紛、勞動爭議等重點領域的行業性“和為貴”調解室273個，年均調解案件兩萬余件，調解成功率達98.5%以上，基本實現小事不出村居、大事不出鎮街。

　　為此，他們還設立了市委市政府領導公開接訪制度，直面群眾，和顏悅色且對癥下藥解決矛盾糾紛。這天上午，濟寧市委書記、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林紅玉來到市“和為貴”矛盾調處中心，熱情接待了18位群眾，耐心傾聽他們的問題訴求，一一給予合情合理的答復。并且，他強調在迎接習近平總書記視察濟寧十周年、倡導發揚優秀傳統文化之際，要進一步擦亮“和為貴”品牌，一切為群眾著想，營造一個心齊氣順、政通人和的良好氛圍。

　　如今在濟寧廣闊的社區和農村，有矛盾到“和為貴”服務中心“拉拉呱、評評理”成了居民們的首先選擇。“和為貴”服務中心和調解室墻上的一張張微笑握手的照片，記錄下一個個言歸于好的瞬間。

　　事實上，人民調解是一項具有中國特色和深厚民族傳統文化內涵的法律制度，是我國人民獨創的化解矛盾、消除紛爭的非訴訟糾紛解決方式。它被國際社會譽為“東方經驗”“東方之花”。在“和為貴”陽光春雨沐浴下，這束“東方之花”盛開得更加艷麗芬芳了。

　　好啊！這引起了我濃厚的興趣，如同古人“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似的，興致勃勃去探尋其間的來龍去脈……

 

01

 

　　十年前的2013年11月26日，歷史聚焦在古代思想家孔子故里——山東濟寧曲阜。

　　這一天，習近平總書記來到這里考察，發表了重要講話，強調：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強盛，總是以文化興盛為支撐的。對歷史文化特別是先人傳承下來的道德規范，要堅持古為今用、推陳出新，有鑒別地加以對待，有揚棄地予以繼承。

　　春風化雨，點滴入土。

　　儒家文化發源地的人們“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立即思考并付諸行動。如何秉承中華傳統文化的智慧之光，守護好中華民族的精神血脈？如何在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進程中，實現傳統文化與現代社會的有效對接？也就是說：如何轉化，怎樣創新？濟寧人在這些方面做了積極的探索和踐行。

　　毋庸諱言：一個時期以來，由于種種原因，有些地方在發展經濟追求致富的過程中，人文道德建設成為薄弱環節，出現了鄰里不和、婆媳吵鬧，動不動就拳腳相加等現象，“小糾紛”釀成“大矛盾”，以至于發生了一些不應該發生的事件。

　　那句形容風氣不好的老話－－“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就是指丟棄了祖先的某些優良基因。早年，據說聯合國曾組織70多位諾貝爾獎獲得者，研究世界各國得出結論：人類要想獲得發展和幸福，需要回到2500年前，在中華文化的經典當中找到方法！在中國的孔子那里尋求智慧！

　　于是，將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有機融合在一起，搞好“家風、村風”道德建設和綜合治理，就在孔孟之鄉－－濟寧曲阜率先開始了。

　　武家村，隸屬濟寧曲阜市小雪街道，建村于洪武十三年，地處九龍山懷抱，白馬河源頭，村里人口達2300多人，多為武姓。村黨支部書記名叫武波，看上去人高馬大，實則心細如發，為人善良，贏得了村民誠心擁戴。

　　一天，有位年愈七旬的老人找他來了：“書記，我得上法院打官司，給你說一聲。”

　　“這是為了啥？”武波聞言一驚，村里多年沒有鬧什么矛盾了，怎么他要去打官司呢？

　　“我養了一群雞，剛才鄰居過來非要抱走一只母雞，說是他的。我不讓抱，吵了起來還差點動了手。”

　　哦，武波想了一下，這點事不值當的告狀，影響不好，就說：“你別打官司了，我給你兩只雞做補償吧。”

　　誰知，他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哪能要你的雞呢，再說也不是為了這點東西。我快八十了，不能背個偷雞的惡名。”

　　此言一出，武波完全理解，但感到告狀不可取，何況就算告贏了，兩家也傷了和氣，結下了“梁子”，不利于文明村建設。可母雞身上沒有記號，都說是自己的，怎么辨別呢？想來想去，靈光一閃，他有了主意，說出來也讓老人點頭稱是。

　　吃過晌午飯，武波叫上幾名村民見證，召集鬧“意見”的兩戶人家，宣布了處理規則：在距離兩家相等100步的地方劃一個圈，把那只“有爭議”的母雞放在里邊，讓它自己跑，跑到誰家就是誰的。這個法子不錯，大家都同意。

　　果然，抱雞人一撒手，早已驚慌不已的它，扎煞著翅膀連飛帶顛地向一個院落跑去。當事人一見，心服口服，再也不爭了。武波支書笑著說：“瞧瞧，雞不會說話，可認路啊！你們都不是故意找事的，只是一時沒看清。好了，沒事了！”

　　無形中，將一場“官司”消解于萌芽狀態，兩家笑著握了手，日后還是好鄰居。此事給了武波極大啟發：村民們雖說不是一個姓，可低頭不見抬頭見，有了矛盾盡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激化不結疙瘩，日子才能過得和和美美。

　　此后，武波支書在帶領大家發展經濟、脫貧致富的同時，甘愿做一個“和事佬”。誰家因為宅基地、林果木、兄弟妯娌之間起了紛爭，他往往及時趕到現場，走東串西，有時入戶調解，有時請到村委會談心，第一時間“多云轉睛”。

　　幾度寒暑過去了，武家村調解成功率達到了百分之百，實現了零糾紛、零上訪。有人問武波有什么經驗？他說：“做調解，關鍵是要一碗水端平。人心里都有桿稱，只有公平公正了，大家才會信服。”

　　這種做法和效果迅疾傳遍四里八鄉，引起了曲阜市司法局、信訪辦等單位關注。長期來，社會家庭中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矛盾，如果單純靠法律手段解決，難免撕破了臉皮，導致“案結事不了，鄰里成世仇”，而和風細雨化解糾紛，則是社會綜合治理“治標又治本”的一劑良方。

　　一次會議上，有關部門的匯報得到了曲阜市委領導同志的高度重視：這不就是習總書記考察曲阜時提出的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融合的范例嘛！孔孟思想中就有“和為貴”的理念，完全可以運用到當今社會綜合治理工作中。

　　和為貴，是儒家倡導的道德實踐原則，原文出自《論語·學而》：“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意思是禮的作用，貴在能夠和順。按照禮來處理一切事情，人和人之間的各種關系就能夠調解適當、恰到好處。

　　此乃中華優秀文化的重要特色之一。不僅儒家，傳統文化中的其它流派，如佛、道、墨諸家，也都主張人與人之間、族群與族群之間的“和”。佛教反對殺生，道家倡導“不爭”，墨家主張“兼愛”，尤為反對戰爭。這些就構成了我們“和文化”的內涵。

　　“和”，是宇宙自然和社會人生發生的規律、存在的常態、功能的佳境。類似的古訓很多：諸如“和氣生財、和氣致祥、和衷共濟、和睦相處”等等。兩千多年來，“和文化”對國家的統一、民族的團結、經濟的發展、社會的安定、文明風尚的養成，起到了重要的促進作用。直到今天，貫穿其中的人文精神和自強不息、積極進取的價值取向，仍是綜合國力的重要源泉。

　　具體到個人來說，那就是“家和萬事興”。

　　他們立即展開風塵仆仆的調研，進一步學習領會儒家文化中“和”的精髓，協調政法委、司法信訪、街道社區等有關部門，以“和為貴”為品牌，挖掘“德治”方式預防化解矛盾糾紛，制定出臺了《曲阜市關于村村建立“和為貴”調解室的意見》，以剛性約束的方式，探索非訴訟化解矛盾糾紛的方法。

　　辦公場所建立在原有村(社區)人民調解室，統一懸掛“和為貴” 為主題的標識牌，繪制并張貼“和為貴”“平為福”“德不孤，必有鄰”等富有傳統文化特色的標語，營造“以禮相讓、以理服人、以德教人、德法融合”的人民調解文化氛圍，雙方當事人坐在一起，怨氣、埋怨就消除掉一半。

　　不用說，小雪街道的武家村走在了前列。早就嘗到用“和”字化解恩怨甜頭的村支書武波，干得更加起勁了：騰出幾間房子建起調解室，擺上了桌椅茶杯，墻上醒目地寫著“和為貴”幾個大字，以及古往今來“和睦相處”小故事的掛圖講解，使人置身于此，一種溫馨感油然而生。

　　曾經有一對吵鬧著要離婚的小兩口，一前一后地進入調解室打算一拍兩散。沒想到,調解員還沒到,兩個人在看完滿墻的“和為貴”故事后，感慨萬千，心生愧疚，自己手牽手出來了。不調自解,這就是文化的力量。

　　吳村鎮某村，有一起十年未解決的宅基地積案,雙方各說各的理，法院調解、宣判都不服，認為自己吃虧了，不斷的上訴，成為讓人頭疼的上訪老戶。自從有了“和為貴”調解室，有關調解員把當事人請來，巧妙運用古代“六尺巷”的故事，吟誦著那首發人深省的古詩：

　　“千里家書只為墻，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存，不見當年秦始皇。”

　　隨后，調解員說了一句：時代進步了，經濟發展了，難道咱們還不如古人嗎？雙方受到強烈的震撼和啟迪，加之苦口婆心的開導和設身處地的著想，終于贏來了“冰消雪化”，兩家達成了和解協議。這種教育攻心的做法，彌合了看似難以平復的“大裂痕”。

　　好事傳千里。2014年11月13日，《法制日報》及時刊登了記者余東明的一篇報道，為了真實生動還原當時情景，摘要如下：

“和為貴”根植百姓心頭

　　在鄉村、社區普遍設立“和為貴”調解室；利用傳統節日探索“雙節執行”；傳承“廉”文化大力推進職務犯罪預防全覆蓋工程；在農村、社區公示“誠孝仁愛”榜……近日,《法制日報》記者深入山東曲阜基層一線,調查該市探索“儒學治鄉”給基層社會治理帶來的種種變化。

　　“這是俺家的責任田,遷墳不行!”南李莊村的老李態度很堅決。

　　“你那以前是老墳場,遷墳天經地義,再說修路還不是讓你們受益多!”薛家村的老孔不甘示弱。

　　9月17日晚,一場“民情夜會”在姚村鎮薛家村村委會“和為貴”調解室召開。不久前,姚村鎮修路挖出了薛家村孔氏家族的祖墳,隨后兩個村的村民因遷墳和補償發生糾紛。當天晚上,鎮黨委書記等人親自坐堂調解。

　　據了解,今年以來,曲阜在農村社區普遍建立“和為貴”調解室,以“民情夜會”為工作載體,通過“儒學治鄉”形成新時期下基層社會治理的新機制……

　　一花引來百花開。

　　兄弟縣市鎮村，紛紛學習這種做法，當地主政者自然也是青眼有加。時任濟寧市委書記和市長明確提出：“和為貴品牌值得推廣，但要上升高度，一統兩辦。也就是說在黨的領導下，整合有關部門，做好兩個辦事中心，一是辦好民政之事，二是辦好社會治理。”

　　隨后，由市委政法委牽頭，借鑒享譽全國的“楓橋經驗”，充分發揮儒家文化發源地優勢，倡樹“禮之用，和為貴”，推動德治、法治、自治有機融入基層社會治理。2015年9月，他們整合司法、信訪、公安，以及公共法律服務中心、網格化服務管理中心等部門力量，成立濟寧市“和為貴社會治理服務中心”，堅持以黨建統領“雙基”工作指引，將“和為貴”思想貫穿融入社會治理工作始終，通過整合資源、創新機制、流程再造，集成打造充分發揮各部門職能、便民高效的一站式綜合性工作平臺。

　　前不久，我們慕名來到濟寧市，參加了由市委政法委副書記姜元峰主持的“和為貴”品牌建設專題座談會，來自金鄉、任城、微山、嘉祥、曲阜、鄒城等縣區鄉村、市政法部門的同志們，娓娓而談，有事例有觀點，生動感人，令人茅塞頓開，精神振奮。

　　會后，在任城區“和為貴社會治理中心”副主任、信訪事務中心主任張國華的引領下，我參觀了這個獨具特色的辦公場所。面臨繁華大街，一座樓房的一樓門面，正門上方寫著一行紅色大字：任城區和為貴社會治理中心。走進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排寫著勞動局、建設局、司法局、民政局等牌子的辦公臺。墻上懸掛著習近平總書記的講話節選：

　　“了解民情、集中民智、維護民利、凝聚民心。”

　　“群眾訴求合理的解決問題到位、訴求無理的思想教育到位、生活困難的幫扶救助到位、行為違法的依法處理。”

　　張主任一一向我們介紹著工作流程：“市民有事來了，先由接訪員負責接待，問明訴求內容，分別介紹到各個局辦值班員那里，具體洽談。而后再酌情‘對癥下藥’。”

　　我饒有興趣地聽著、看著，當看到墻上那個“和”字“logo”標識時，情不自禁長久駐足。張主任用手指著問我：“你看那個和字像什么？”

　　那是一個大大的變形的紅色“和”字，左邊像站立的人，右邊像一團祥云。下方寫著：以和為貴，德化人心。我思忖著說道：“這個禾字旁是一個人拱著手，那邊口字像是云彩繚繞。是吧？”

　　“呵呵，你的眼光不錯。這標識的釋意是：夫子拱手，祥云環抱；仁者重禮，和合相抱；道法自然，立意高妙。祥云寓意一團祥和，和為貴，天下安。”

　　我點點頭，感到這個圖形標識，極具中國儒家文化的喻意組合，構成了諸多視覺元素，識別強烈，達到了形與意的完美統一，可見設計者的獨具匠心與強烈的責任感。隨著時間推移，品嘗到甜頭的濟寧人將這項創舉不斷完善提高。

　　2020年6月，中共濟寧市委制定印發了《關于建立“和為貴”社會治理服務中心工作體系的意見》文件，按照市級抓統籌、縣鄉抓治理、村（社區）抓網絡、全網智能化的思路，市縣鄉村四級建設“和為貴”社會治理服務中心（室），升級N個全科網絡，構建一張智能信息網絡，實現“群眾接待一扇門、矛盾化解一條龍、預測預警一張網、指揮調度一盤棋”。

　　那過往年代的一次次“劍拔弩張、勢同水火”的矛盾糾紛，就這樣沐浴著“和為貴”的春風化雨，峰回路轉，冰釋前嫌，在儒家文化孔孟圣人的家鄉、在鐵道游擊隊戰斗過的地方，傳唱出一支支動人的歌謠……

 

02

 

　　“鄉親們，快抄家伙，那邊又來搶糧了！打啊！”

　　“上，誰也不能當‘熊包’！打死了，全村人養著他全家。”

　　隨著一陣喊打聲，一群手持鐵锨、鋤頭的農民沖出村莊，向著前邊麥田跑去。對面，同樣也有眾多拿著木棍菜刀的漢子沖來。剎那間，雙方混戰在一起，噼里啪啦，怒罵聲、擊打聲、哭叫聲攪成了一鍋粥。

　　械斗！讀者看到這里，立刻會蹦出這樣兩個字，甚而會想到是哪部電影中的鏡頭，抑或是哪部小說中的描繪？不不，這曾經是一幕幕真實發生的場景。地點就在山東與江蘇兩省交界的微山湖周邊。

　　啊？是那個電影《鐵道游擊隊》所唱——“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爬上飛快的火車,像騎上奔馳的駿馬,車站和鐵道線上是我們殺敵的好戰場”的微山湖嗎？沒錯，正是此湖。

　　這里風光秀美、湖產豐富，抗日時期因我黨領導的微湖大隊、鐵道大隊、運河支隊等湖區抗日武裝打擊日寇而聞名遐邇。然而，你可知道，由它引發的魯南和蘇北村民爭斗事件，竟然持續了150多年。從清末、民初，直到新中國成立之后，幾乎年年沒有止歇。

　　微山湖，是我國北方最大的淡水湖，面積1266平方公里，周長550公里。其中山東與江蘇接壤204公里，涉及山東省濟寧市的微山、魚臺、金鄉三縣和江蘇省徐州市的沛縣、銅山、豐縣三縣。京杭大運河傍湖而過。從北到南分別是南陽湖、獨山湖、昭陽湖、微山湖，統稱南四湖。湖中有座微山島，面積約9.6平方公里，因商紂王的哥哥微子啟葬于此地而得名。

　　早在清咸豐年間，黃河兩次決堤，洪水退后，微山湖周圍形成可耕種的湖灘淤地。魯西南鄆城、巨野等地的災民就到這里耕種無主湖田。因產權不清晰，原住民與移民產生了矛盾。地方政府為了省事，干脆修了一條長堤，把他們分開來，稱為“大邊”。雙方民眾分住“邊里邊外”。可是為了多種地多收糧食，以及爭搶蘆葦魚類等湖產，人們經常突破“大邊”，械斗不斷。

　　1949年7月之后，以南四湖為基礎建立了湖區辦事處，隸屬山東省臺棗專署（臺兒莊、棗莊）。1952年11月調整規劃，徐州及所屬縣(區)劃歸江蘇省。兩省商定邊界基本上“以湖田為界”。經國家批準，山東新成立微山縣，將江蘇沛縣所屬湖面和湖西沿湖14個村莊劃入，以便整體管理南四湖地區。

　　由于湖田隨著湖內水位的變化而變化，水位高的時候湖田就少，水位低的時候湖田就多。當地人說：水漲到哪里，哪里就是山東；水退到哪里，哪里就是江蘇。這種動態的邊界線，難免會造成各種紛爭。濟寧微山和徐州沛縣兩地的矛盾逐漸升級，因搶種耕地，雙方爆發了多次打斗，甚至動用獵槍打死了人。

　　魯蘇邊界糾紛成為困擾中央，及兩省難以解開的“大疙瘩”，雙方村民“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更不用說友好相處通婚通商了。

　　時代列車駛進了二十一世紀，這種狀態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一方是孔孟之鄉、禮儀之邦，一方是劉邦故里、漢族名之源，均為歷史文化深厚之地，卻因為湖田爭斗了上百年，傷亡近千人，實在是令人唏噓。“和為貴”理念，此時此地尤為重要，在兩省黨政部門和人民群眾的努力下，轉機于2003年出現了。

　　這一年，微山湖地區的降水比往年減少一半，露出成片的湖田。濟寧微山縣傅村鎮大卜灣村，與徐州沛縣大屯鎮豐樂村隔湖相望，相互之間的交織田地遍布湖區，麥子長勢不錯，但人們心中暗暗嘀咕：收糧時恐怕又要爭搶打斗了。

　　畢竟是新時期了，雙方公安派出所人員時常一起學習開會，較為熟悉，都十分重視“維穩”任務，便早早電話約定：

　　“所長好，快麥收了，咱們各自管好本方的治安，有了問題協商處理好吧！”

　　“好的，我建議咱們分別派出民警值班，實行錯時收割，避免村民直接接觸。”

　　雙方商定：今年由微山縣的大卜灣村先行收割，兩天后由沛縣的豐樂村再開鐮。

　　說話間，麥子黃了，傅村鎮和大屯鎮派出所民警日夜值班，深入湖田嚴防爭搶。不過，多年的邊界不清還是帶來了問題：大卜灣村割了豐樂村的一部分麥子。眼看“烽煙”再起，民警和社會治理人員及時介入，安撫村民友好協商，最后微山方面補償一萬元和平解決。

　　這是雙方多年來不用械斗解決問題的開始，邁出了“和解”的第一步。2003年6月19日，濟寧市委政法委書記帶隊出訪徐州市政法系統，受到了熱情的接待，為雙方“聯合維穩”做了溝通與鋪墊。此時，一個與兩地都有關系的人物，進一步起到了牽線搭橋的作用。

　　時任江蘇徐州市委政法委副書記、市社會治安綜合治理辦公室主任李德臣，恰是山東濟寧人，而在入伍當兵時，又來到了徐州九里山下的軍營。他從普通的士兵做起，他一步一個腳印，由淮河流域到邊疆黑土地，憑著扎實的努力，30歲便走上了團級干部的崗位。1991年，李德臣轉業回老家，任山東濟寧市監察局副局長、市糾風辦主任。而他的妻子則一直在江蘇徐州工作，2001年，為解決兩地分居，李德臣調往徐州市任政法委副書記。

　　瞧，這樣一位與魯蘇有著不解之緣、又有強烈責任心和正義感的人，自然不能坐視“兄弟不和”。現在他更加感覺時不我待了，向市領導寫出了“和平友好解決邊界糾紛”的建議書。徐州市委書記高度重視，立即做了200余字的批示，表示贊同。

　　經過一番溝通和準備，2003年9月，徐州市委書記帶領市“四套班子”和相關縣、市領導50余人。來到山東濟寧市走訪。同樣，得到了時任濟寧市委書記等一班人的熱情歡迎。本身是濟寧人而在徐州工作、十分熟悉兩地情況的李德臣，自然是不可或缺。

　　一行人說說笑笑走進賓館大廳，在孔子故里“和為貴”思想的春風里，握手言歡，求同存異，一切本著友好協商的原則，洽談并建立了遇事協調處理機制。

　　這次“破冰之旅”意義重大。此后，濟寧市黨政領導又回訪徐州市，簽訂了《關于聯防聯調共同維護邊界地區社會穩定的協議》。2004年8月，沛縣與微山縣締結為友好縣。雙方都深刻認識到，幾十年的紛爭，耽誤了群眾的生產，牽扯了干部的精力，既沒分出高低，又浪費了大量財力與精力。過去的問題互不追究，因爭議導致的傷亡，由各自縣鄉財政出資撫恤。一切向前看。

　　這一來，成功解決了蘇魯微山湖爭端，魯南蘇北2市6縣18個鄉鎮100多個村莊，都分別建立了友好關系，結束了長達百年的邊界械斗。同時，濟寧徐州兩市定期互相走訪，政法委、公安司法等部門協同6縣領導，每年分別在兩市召開邊界穩定協調會，真正達到了“以和為貴”。

　　中央電視臺《第一線》欄目組前來采訪報道，制作了三集專題片《百年恩怨化和諧》，反響甚佳。2006年年5月，中央綜治辦與中央維穩辦在山東濟寧和江蘇徐州聯合召開全國創建平安邊界現場會，總結推廣省際邊界微山湖地區維護社會穩定的先進經驗。

　　兩地干部不約而同地認為：“我們兩縣之間，是真心誠意的互相溝通，建立一種友好的長期的協作關系。為此，大家總結了一句話：干部多握手，群眾不出手。”

　　微山湖周邊“風平浪靜”，除了兩地的細致工作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改革開放的功績。各地經濟社會高速發展，老百姓對農田的依賴減少了。當年拼個你死我活，是指望多種幾畝地，多收救命糧。而今鄉鎮企業蓬勃發展，人們已昂首步入小康社會，都在花心思發展多種經濟，湖田已不是那么重要。

　　尤其近年來，在中華文化與現代文明相融合的熱潮里，濟寧全市上下爭創“和為貴”社會治理品牌，微山縣更是積極向前，將儒家文化的“和為貴”思想，運用到基層人民調解工作中，探索形成了“看、走、坐、談、觀”五步矛盾調解工作法，有效化解了移民搬遷、湖地邊界等歷史遺留問題。

　　2022年11月29日，第33次魯蘇邊界微山湖地區社會治理現代化協作聯席會議以視頻會議形式召開。濟寧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張國洲，徐州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劉廣民出席會議并講話。濟寧市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李海洋主持會議，兩市及接邊6縣區有關人員分別與會。雙方回顧了堅持“和為貴”理念,持續抓好魯蘇邊界微山湖地區平安穩定工作,共同維護打造了連續20年沒有發生較大糾紛和嚴重治安問題的和諧局面，進一步簽訂了《關于魯蘇邊界微山湖地區社會治理現代化協作框架協議》,推動雙方在打擊違法犯罪、矛盾糾紛調解等方面的溝通協作不斷向常態化、深層次發展。

　　微山趙廟鎮曹莊村與沛縣豐樂村相鄰，兩村交界處有一家非法洗砂廠。老板就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躲貓貓”，造成環境污染，也給兩村帶來極大的困擾。村民說：“江蘇執法人員去了，他們跑進山東地界；山東執法者到了，他們又跑回江蘇地界。”

　　如果是在過去，兩個村子就會互相指責，爭端再起。現在有了“和為貴”調解室，一切都好說了。微山的曹莊村與沛縣的豐樂村的村干部、村民代表一起坐下來想辦法。一番協商后，兩村決定聯合起來，一致行動，配合支持執法部門工作。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在他們共同協作配合下，執法部門有的放矢，順利取證，一舉取締了這家非法洗砂廠。

　　協商議事，真是幫人們解決了不少難題。小到鄰里糾紛，大到村與村產生矛盾，群眾都可通過民情意見箱、微信群、“和為貴”調解室等途徑，心平氣和，共謀對策。為此大家紛紛表示：“以和為貴，安定團結，才是美好生活的根本。”

　　2023年4月下旬，我們來到濟寧微山縣西平鎮采訪，與鎮黨委書記張曉斌、西平派出所民警、四級警長房棟，還有村民代表等人座談。感受頗深。西平鎮與江蘇沛縣大屯鎮搭界，兩地的不少村莊縱橫交錯，素有“一腳踏兩省”的說法。獨特的地理位置，讓兩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往年自然少不了“火星四射”。

　　“和為貴”社會治理以來，這里與其他鄉鎮村一樣，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雙方村民變得十分友好，那種“見面不說話，碰頭繞著走”的現象再也沒有了。

　　最典型的例證是：兩地村民很少有通婚的，就像英國戲劇家莎士比亞筆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因家族矛盾嚴禁青年人交往一樣。沛縣大屯鎮有位小伙子，在大學里與一位女同學戀愛了，情投意合。可女方恰是微山西平鎮人，兩家父母和親友知道了，一百個不同意！理由就是兩村是沖突“仇家”。

　　“不行，堅決不行！”女方家長臉色鐵青：“你要是嫁給大屯人，就永遠別進咱這個門！”

　　男方老人也毫不示弱：“兒啊，咱就是打一輩子光棍，也不能要那邊的媳婦！”

　　然而，愛情的力量是無敵的，何況時代已進入了二十一世紀。兩個處在熱戀中的年輕人，使出渾身解數求爺爺告奶奶，希望家人別那么頑固，直到最后拿出了“殺手锏”：“如果不同意，我倆就跳湖去！”

　　果然，親友們被“鎮”住了，陷入沉思。西平鎮調解員得知了此事，將其家人請進了“和為貴”調解室，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終于使他們點了頭。按照風俗，男方要到女方家正式提親，臨行時，大屯這邊又猶豫起來：這可是多年來第一次與“仇家”結親，萬一不受待見咋辦啊？

　　事到臨頭，硬著頭皮去吧。誰知，提親人一進村，就受到了西平人的熱情歡迎，敲鑼打鼓地迎到女方家中。畢竟時代不同了，人們把老祖宗的教誨重新拾起來，一句“和為貴”，掀開新篇章。女方舉辦了隆重的宴席，禮遇男方，從此兩地變成了“親家村”。

　　現今的湖東湖西，大屯西平，互相結為親家的已屬平常事，莎翁作品中的“羅朱悲劇”，在當代魯蘇邊界上再也不會重演了。兩個鎮黨委還成立了“和諧魯蘇，六域共建”聯盟，圍繞“組織、平安、產業、環境、文化、人才”等方面，共建和諧社會與鎮域發展。

　　講述上述故事的，是坐在我對面的西平派出所民警、四級警長房棟，本身就是一個“魯蘇一家親”的見證人。他的哥哥名叫房建，恰巧在鄰鎮——江蘇沛縣大屯派出所副所長，二級警長。這引起我濃厚的興趣：“好，你們兄弟倆面對面了，這是有意安排的嗎？”

　　“不，是碰巧了！”年輕的房棟笑著說：“我哥比我大四歲，當年考上了東北公安，后來調到江蘇沛縣。而我也是考上公務員，在本地當民警的。”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這樣工作起來是不是更方便了？”

　　“是的。過去兩省邊界鬧糾紛，政府單位也不融洽。現在早變樣了，我們時常聯手巡邏，齊心協力，保一方平安。”

　　對于一名“敏感”的作家來說，自然不會放過現實中“戲劇性”一幕。隨行的市公安局萬艾東警官是個有心人，立時安排我們與這對“兄弟警察”見面，體驗一下“邊界和諧”氣氛。于是，房棟一邊打電話，一邊引領我們一行驅車前行。

　　時值正午，春天的陽光透過云層，灑滿了平坦的鄉村公路，閃著一片明亮的光澤。來來往往的車輛分別掛著江蘇和山東的牌照，說明這里是兩省交界處。我們到后稍事等待，一輛江蘇警車駛了過來，身著警服的大屯鎮派出所房建副所長和兩位民警下了車，笑著向我們伸出了手。顯然，兩地民警已在電話中交流了情況。

　　望著這對年輕干練的警察“兄弟檔”，望著和平美好的兩省邊界景象，我心生無限感慨：這是一個時代的象征啊！過去“不共戴天”的雙方，實則是“群眾爭利，干部爭氣”——村民為了湖產打斗，政府部門為了表示硬氣，或多或少偏袒本方，以至于常常“碰出火花”來。今天“以和為貴，以善為本”，真是和和美美一家人了！

　　來來，我們照張相吧。說著，我與房家兄弟并肩站在一起，隨行助手舉起華為手機，“嗒嗒”地拍照。背后白墻上赫然顯示著一條醒目的紅色標語：魯蘇一家親，攜手創輝煌。

 

03

 

　　在濟寧市任城區越河街道，有條遠近聞名的“竹竿巷”。

　　初次聽到這個名字，我心頭驀然一動：它一定有著古老而又特別的來歷。不錯，得益于穿城而過的京杭大運河的哺育，濟寧作為“運河之都”南通江準、北達燕冀，是農副產品交流的重要碼頭。江北不產竹，江南的毛竹、嵩竹、斑竹等，都由運河向北方販運，并且多在此地交易。

　　隨之而來的竹編工匠上岸謀生，將竹器店鋪在運河沿岸展開，漸漸地形成了一條街區。人們便叫它竹竿巷。而今竹竿日漸稀少，名字卻永存下來。小巷長而狹窄，蜿蜒數百米的街道兩旁，錯落有致的茶坊酒肆，黛瓦粉墻，毎一個檐角，每一扇格窗，每一塊店號牌匾，都述說著昔日的繁華。

　　眼下，這里正在打造名為“運河記憶”的文化旅游項目，暢通清澈了一段游覽河道，沿岸整修了古樸典雅的老建筑，紅燈高掛，樂曲悠揚，河面上飄來一條條畫舫游船。水聲燈影老運河，流光溢彩迎賓客。不用說，竹竿巷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景點……

　　可是，就在改建這條具有文化底蘊的街區時，一部分商戶竟鬧起了不大不小的糾紛。個別人甚而情緒激動，吵吵嚷嚷，揚言不解決就阻止施工，還要去區里市里上訪。這是為什么呢？

本來運河南岸就是商業街，沿襲下來的傳統商鋪一家挨著一家，不僅僅濟寧人喜歡來這里買東買西，外地游客往往也奔著“竹竿巷”三字前來逛一逛、看一看，采購一些特色商品。平常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遇上節假日則更熱鬧了。商家們忙累并快樂著。

　　“運河記憶”文旅項目上馬了，方案中擬將一段路建成步行街。在街道兩端實行封閉管理，車輛不管大小一律不準進來。按說這是一個有利于游人觀賞購物的好舉措，可在此經營多年的商戶們不滿意了，七嘴八舌地叫喊起來：

　　“這不行啊！兩頭一堵不通車了，客人就會大大減少，咱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是啊，過去開車進來買東西，門口一停很方便。如果被擋在外邊，人氣沒了，非賠錢不可。”

　　“走，找社區、找街道，這樣搞法我們不同意！”

　　有人振臂一呼，幾十家商戶群起響應，找到竹竿巷社區居委會“討個說法”。時任社區支部書記、居委會主任的張寶芳是位在基層工作了十幾年的“老模范”，一心撲在居民身上，有口皆碑。面對大家反映的問題，她十分重視，請進社區“和為貴”調解室和“愛心驛站”，耐心交談：

　　“來來，別著急，先坐下喝口水。你們說得有道理，咱社區一定好好調查一下，幫助解決。”

　　“張書記，你對咱很好，也很辛苦。我們不是對你有意見，是對他們搞項目的。改造是好事，可不能影響了咱的生意啊！”

　　張寶芳由于多年積勞成疾，已經有病在身了，仍然顧不上看病治療——有時去醫院打吊針，聽說社區居民或者租戶有事了，拔了針頭就走，此刻更是認真對待商戶們的訴求。經過耐心細致地了解、調研，她心里有了數－－

　　不是項目設計有問題，而是前期公示沒有解釋清楚。實際上，打造這條步行街是有利于商家的。它北臨老運河，東起清平橋，西至南門橋，項目周邊涵蓋3條街道及竹竿巷、清真寺等多處名勝古跡。雖說不讓汽車載客進來，但在不遠處設有停車場，將來人氣不但不會降低，反而會成為集旅游、觀光、休閑、娛樂于一體的綜合性文旅景區，堪稱濟寧城的文化會客廳，更加紅火興旺。

　　緊接著，張寶芳書記帶著社區“和為貴”調解人員、愛心驛站志愿者們走出去，一家一家上門去耐心說服、展望前景，直到所有曾經疑慮重重、憂心忡忡的商戶都釋然了，這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辦公室。坐下喘口氣，她又在思考解決小區停車等事宜了。

　　一樁由不理解而引發的“群體事件”，在這樣親切負責的基層干部和顏悅色調理下，轉瞬間化解得無影無蹤。并且，那些反對者來了個180度大轉彎，積極擁護配合舊街改造了。

　　這條文旅商業步行街果然不同凡響，自2022年8月4日正式開街以來，迅疾上了熱搜成為“網紅打卡地”，并名列山東省第二批省級旅游休閑街區，也是濟寧市第一家省級旅游休閑街區。岸上，游客你來我往；河中，游船蕩漾碧波；夜晚更是華燈閃爍，歌聲悠揚，猶如仙境一般。

　　然而，這般美麗繁華的景色，社區居民的貼心人、優秀共產黨員、濟寧市“孔孟之鄉”和諧使者張寶芳卻再也看不到了。2022年5月25日，她因病醫治無效不幸去世，年僅53歲。在告別儀式上，人們成群結隊自發前來為心中的好書記送行，熱淚情不自禁地灑落下來。其中有些商戶哭著說道：“張書記啊，步行街可好了，你卻沒有能夠游玩上一次……”

　　她走了，多年來在社區推行的微訴求、微心愿、微循環、微公益、微智能“五微”治理模式和“未訴先辦”工作機制，還有那句樸實的話永遠地留在人世間：“群眾的事要想在前頭、做在前頭，不能讓‘小糾結’積累成‘大矛盾’。”

　　說得好啊！歸根結底，中華傳統文化中的“和為貴”理念，需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去實現！

　　孔孟之鄉，人杰地靈。

　　2017年5月，為了全面貫徹實施人民調解法,堅持以矛盾糾紛化解為主線,促進“平安中國”建設，經過層層評審，國家司法部公布了一批“全國模范人民調解員”名單。濟寧市金鄉縣的“和為貴”調解七步法創始人楊代啟榜上有名。

　　喜訊傳來，人們交口稱贊：“咱們的老楊當之無愧！”

　　現年59歲的楊代啟，是金鄉縣興隆鎮楊門樓村黨支部書記，兼任5個村的法律顧問。自從1999年當上村干部之后，他就與矛盾糾紛調處結下“不解之緣”，因為鄉村振興首要的是“人和”。實踐中，老楊認為要處理好村民之間七七八八的事情，不僅要有熱心、耐心，更要有豐富的法律知識，千理萬理法理才是硬道理。

　　為此，老楊自學取得了法律專業的專科證書，掌握了一定的法律知識。每逢鎮上縣里舉辦法律培訓班，他一次都不舍得落下。在家里專門設了一間學習書屋，不斷加強理論修養，提升調解的能力和水平。公道正派的工作作風，樂于助人的生活態度，再加上豐富的法律知識，讓他處理起各種糾紛來更加得心應手，讓人信服。

　　那年，村民高老爺子的兩個兒媳發生了爭執。起因并不復雜，本是一家人的妯娌倆因為分家鬧得不愉快，互相看著不順眼。這一天，兩人在承包田里又“干”上了——

　　一個氣哼哼地說：“這塊地邊是俺家的，讓出來！”

　　一個撇嘴道：“咦？俺一直在這兒種哩，啥時候成了你家的？”

　　“就是俺家的，當初你就多占了，早該退出來。”

　　“滿嘴胡咧咧，誰信呢？撒泡尿照照，你算個人嘛！”

　　一句話惹惱了二兒媳，上去就是一巴掌：“我讓你罵人！”

　　大兒媳當然不吃這個虧，“噢”地一聲撲上去，撕打在一起。不遠處的村民們聽到打罵聲，趕忙跑來拉開了兩人。

　　一場“短兵相接”，大兒媳嘴部破了皮，滲著血絲；二兒媳小拇指被扭得紅腫了，疼痛難忍。兩人分別去醫務站看了傷，對著丈夫哭訴受了欺負。哥倆都不愿認慫，摩拳擦掌地找上門去，眼看一場“大戰”就要爆發。

　　老楊及時趕到了！往那兒一站，個頭不高卻很有威嚴，這自然來自他“說事啦理”的水平和熱心腸。兩家不動手了，都拉住楊代啟評評理，指責對方的“不是”。

　　“好啦，先別吵，聽我說。”老楊不愧是調解高手，之前先摸清了“鬧事”的緣由，并且想好了對策：“大街上這么鬧好看嗎？走走，跟我走。”

　　說著，他將兩家人領到“和為貴”調解室坐下，每人面前倒上一杯熱水，慢悠悠地說：“你們打架是違法的，一家人為這點早有定論的事吵吵鬧鬧，實在不應該。作為家里的老大，凡事要以和為貴，多包容少計較。老二也要尊重當哥嫂的，有話好好說。這樣老人才放心，也給孩子做個好榜樣……”

　　良言一句三冬暖。在老楊一番入情入理勸說下，大嫂態度慢慢軟了下來，主動承認先罵人不對，還拿出錢來賠償二嫂的醫藥費。楊代啟贊許地點點頭，轉眼看著老二夫妻：

　　“瞧瞧，現在你大嫂很后悔了，自家不團結，讓外人看笑話，你們也說說吧！”

　　實際上，聽完楊支書和大嫂的話，老二兩口子已有悔意了，連忙說自己也有錯，愿和好如初。同時，二嫂還表示傷不重，不要大嫂家的錢。

　　“這就對了，家和萬事興嘛！握握手吧！”老楊高興地站起來，看著他們的手握在了一起。

　　小事不升級不出村，老楊把握得很好。碰上兩個村的事兒，他同樣做得干脆利索，讓人心服口服。

　　幾年前，興隆鎮魏店村有戶王姓村民，掏錢購買了一臺攪拌機，由于沒攬上什么活兒，貼出告示可以出租。正好鄰村賈某承包了一段工程，便以雙方認可的價格租賃下來。

　　不料，三年新冠疫情鬧得工程不好干了，賈某生意失敗，無法支付租金，欠下一萬余元的債款。王某一再索要無果，頗感無奈，躍躍欲試準備打官司。這時有人告訴他：鎮上有個“楊代啟調解工作室”，幫助不少人解決了難題，何不去試試看？

　　是啊，官司不好打，贏了也不見得能執行，還徹底傷了和氣。王某想想有道理，便找上門來求助。

　　面對這起糾紛，老楊首先通過細心傾聽、抓住焦點，而后用電話和微信分頭調查了解，摸清了事情起因和矛盾核心，以及一臺攪拌機的使用價值。進而，分別找他們兩人談話。

　　楊代啟對王某說：“你這臺機器不是新的了，租金不能定那么高。再說呢，這兩年有疫情干不了活，應該體諒人家嘛！”

　　“是是，我考慮這些情況了，沒想要他欠得那個數，可也不能不給吧？楊支書你調吧，盡量多爭取點就行了。”

　　“能有這個態度，是不錯的。這樣，我試著幫你要個5、6千元行吧？”

　　“行行，你如果能調下來，我請客！”

　　轉過身來，老楊找到賈某，首先結合道德及相關法律進行了一番教育，接著道：“如果上法院告你，那是一告一個準，你百分百的敗訴，丟人還得加利息還錢。”

　　“我沒錢！”不管怎么說，對方就是一句話。

　　“呵呵，你理虧還嘴硬。本來我還想幫你減輕一下債務，看這個態度，你準備上法庭，強制執行吧！”

　　“別別，楊書記，一萬塊我是還不了，他能少要點還可考慮。”

　　“對嘛，能不打官司就不打。我找老王說說，看還一半行吧！”

　　最終，說來說去，雙方達成了協議：賈某一次性還給對方5000元，王某不再追究任何責任。

　　收到欠款后的王某，十分滿意，感慨萬分：“我沒有花一分錢，就將拖了這么長時間的欠款要回來了，謝謝楊書記，謝謝！”

　　現在，“有事說理找老楊！”已是興隆鎮廣大群眾的共識。而楊代啟呢，也從中感受到一種成就感，常說：公安司法如同西藥，治病卻有代價；人民調解是中藥，慢功出細活，少有副作用。并且，他還總結出“調解工作七法”，即：婚姻家庭糾紛——感情疏導法，合同糾紛——相似判例釋明法，鄰里糾紛——換位思考法，土地宅基地糾紛——借力幫助法，損害賠償糾紛——息事寧人法，群體性矛盾糾紛——各個擊破法，疑難復雜糾紛——借力聯調法。通過這些辦法，楊代啟幫助群眾解決一個個難題，化解一場場矛盾。

　　在濟寧大力構建“和為貴”網格化社會治理服務體系時，楊代啟根據多年經驗和調解能力，通過授課、培訓、現場調解等方式，為網格員傳授經驗，調解水平大幅提升。這一結合踐行了“網格＋調解”新模式的生動實踐，不僅讓網格員化身調解員助理，更讓網格員敢于調解、善于調解，成為搭建溝通的“連心橋”，把糾紛化解在“家門口”……

　　二十里鋪，一個華夏大地上普普通通的鄉鎮。尤其在北方，幾乎各個省份都有類似的地名，以離縣城遠近而定：十里、二十里、三十里不等。最為響亮的是陜北民歌唱道的那個《三十里鋪》：

 

　　提起(個)家來家有名

　　家住在綏德三十里鋪村

　　四妹子愛見(那)三哥哥

　　他是我的知心人……

 

　　優美動聽的曲調，真誠樸實的歌詞，將上個世紀農村青年的真摯愛情唱得深切動人。讀者朋友，你可知道，在山東濟寧任城區，就有一個二十里鋪村哩！

　　它原來叫做徐龍鋪，清道光年間，因了村莊距濟寧城二十華里，又曾設驛站，故改村名二十里鋪。新中國成立后，曾為二十里鋪公社、鄉鎮，現為二十里鋪街道。由名稱的不斷變更，可以看出城市化的進程。今天這里的“有名”不是因為“三哥哥和四妹子”，而是有一個高質高效的“和為貴社會矛盾糾紛調處化解中心”。

　　這天，我在任城區“和為貴”中心張國華主任陪同下，專程來到這里參觀采訪。走進門來，處處洋溢著一股濃濃的儒家之風、和諧之氣。不算太大的辦公室分為內外兩間，墻上懸掛著醒目標語——“遵紀守法理為先，知足常樂和為貴”。還有調解員守則、調委會職能、糾紛當事人的權利義務等等。一條整潔的長條桌上擺放著暖壺茶杯，中間豎著一雙手緊握的“和”字標志牌。

　　最富有創意的是：進了大門左右分別有兩道小門，一道門上方寫著“干戈之路”，打開一看，果然是個封閉所在，寫著“此路不通”四個字。另一道門上方寫著“玉帛成橋”，打開則是一片光明通向調解室。寓意著“化干戈為玉帛”。呵，這不禁讓人拍案叫絕。相信鬧矛盾的人，置身于此，怒火怨氣就會消失了一半。

　　二十里鋪街道辦事處主任助理崔鵬和調解中心主任劉志遠，熱情地將我們迎到調解室，講述了發生于此的許多感人的“和為貴”故事，將“和諧”“美好”幾個字寫滿了村莊農戶。其中，令人贊嘆的是建設濟寧高鐵站的不凡歷程——

　　高鐵是高速鐵路的簡稱。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高鐵突飛猛進，四通八達。各地人們都在盼望著高鐵通向自己家鄉，那將帶來經濟社會的大繁榮。就像歌贊青藏鐵路的歌曲《天路》唱得那樣：一條條巨龍翻山越嶺，為雪域高原送來安康……

　　相比而言，濟寧境內早有京滬高鐵貫通南北，而市區直到2020年隨著魯南高鐵線建設，方才規劃專門的高鐵站——濟寧北站。它位于任城區二十里鋪街道境內，是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管轄的鐵路車站，總規劃用地面積24.48萬平方米。

　　“火車一響，黃金萬兩”，話不虛傳。濟寧人拿出當年支前的勁頭全力配合支持，首當其沖的是征地拆遷。高鐵站加上延伸的鐵路線，涉及到任城二十里鋪街道53個村莊，其中10個村有搬遷任務。

　　毋庸諱言，對于民眾來說，拆遷是改善生活條件的大好時機，可在當地政府手中卻成了“難啃的骨頭”。因為個別人會“漫天要價”，充當“釘子戶”。好在二十里鋪街道黨工委、辦事處在濟寧市、任城區堅強領導下，出以公心，實施了周密且富有人情味的拆遷行動，波瀾不驚。

　　他們組成了以街道主要領導為組長的工作專班，特別安排“和為貴”調解人員參與，一頭扎進拆遷村戶中，苦口婆心，依法說理，從而在不長時間內，使高鐵用地問題不成為“問題”，一臺臺建設機械轟轟隆隆地開進來了。

　　十個指頭不一般齊。某村有戶崔姓居民，年齡不大卻很頑固，幻想著憑借拆遷來個“一夜暴富”，找了不少麻煩。拆遷政策規定：門面房補貼價格高于院內房。他有三間臨街商鋪，另有四間廂房是倉庫，卻要求全拿門面房的補貼款。這違反政策，理所當然被拒絕了。可他“錢”迷了心竅，寫成“小作文”發到網上，強詞奪理博取同情。

　　工作人員跑斷了腿，說破了嘴，可他“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最后，還是街道主任助理崔鵬出面，把他請到了“和為貴”矛盾糾紛調解中心，和顏悅色而又堅持原則地談起來：

　　“小崔啊，說起來咱們是一家子，一筆寫不出兩個崔字來。我是從關心你的角度來說這個事的！”

　　“行，崔主任，你看得起我，我謝謝你！可是我也絕不干吃虧的事。”

　　“說得不錯，那你可記得老祖宗一句話：老實人是不吃虧的……”

　　隨后，崔鵬從國家政策到具體情況，從為人處事到個人前途，設身處地為他講解了一番。并且，針對他所提出的種種“問題”，一一做了解答。終于，使這個“刺頭”有所開竅，由開始氣哼哼地昂著頭，漸漸地做正了身子，低下了頭。

　　“釘子”一個個拔除掉，二十里鋪的征地拆遷順利進行，劃上了一個個圓滿的句號……

　　不過，生活就像海洋，一波平息一波又起，沒有一帆風順的航程。

　　一年半之后，濟寧北站竣工通車了。喜慶的鑼鼓還沒有完全消失，一聲驚呼在二十里鋪響起來：“不好了！民工們不干了，拿著家伙要去找包工頭算賬！”

　　“啊？！快攔住，有話好好說！”

　　2022年春節前夕，承擔濟寧北站高鐵廣場的工人們，早就干完了活，卻一直沒有拿到應得的工資，忍無可忍，聚集起來決定去承包施工的老板“算賬”！山雨欲來風滿樓。區里、街道上都坐不住了。

　　原來，居住在二十里鋪街道的某人開辦了一家“勞務公司”，召集工人分包了這項廣場工程。原本想掙一筆錢過個“肥”年，誰知遭遇上疫情，上家公司轉不動了，一直拖欠工程款項，他也沒錢付給民工，幾次前去討要未果。苦不堪言。

　　國家對于拖欠民工工資是“零容忍”的。尤其春節將臨，一旦有事不利于社會穩定。任城區和二十里鋪街道高度重視，立即委派“和為貴”社會治理中心人員，隨同有關部門前去處理。

　　現場一片混亂，幾十號民工情緒激動，有的淚水漣漣，調解人員揮著手連連說：“民工兄弟們，別急別急，大家的難處我們完全理解，可這樣鬧解決不了問題啊！請先回去，我們一定幫助把工資要回來！”

　　終于，他們一片真情平息了人們的怒火，而后找到那個“包工頭”商討，理清“亂麻”，又專程幫助他去找上家公司協調。得知對方也不是不想付款，實在是資金鏈斷裂，“三角債”造成的困難。怎么辦呢？

　　調解人員沒有強硬要求執行合同，也沒有灰心氣餒一籌莫展，而是積極聯系溝通。一次次將雙方法人代表請到“和為貴社會治理中心”來，本著“得理讓人”“換位思考”的原則，不使矛盾激化，重在解決問題。

　　只要心誠，石頭也會開出花來。在各方求同存異、化危為機的努力下，并且得到了上級黨政部門的關心支持，千方百計，終于找到了一條切實可行的道路。在“和為貴”調解室內，雙方正式簽訂了分期還款協議。

　　民工們拿到了久違的工資，滿心感激政府，感激調解中心，興高采烈地回家過年了……

　　“以和為貴，德化人心。”

　　千年古韻傳承至今，融會貫通，演變出一曲現代文明的交響樂章。那么雄渾嘹亮，那么美妙悠揚，堪稱“繞梁三日，余音裊裊”。在古老而年輕的“孔孟之鄉、運河之都”里，由點及面，升華成一種為人處事的君子風范。

　　自2014年起，濟寧在曲阜試點探索實施“和為貴”解決糾紛之路，2015年在全市推開“和為貴”調解室模式，民事矛盾調處化解取得了良好成效。不久，明確打造“和為貴”社會治理品牌，作為推進市域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重要舉措。

　　時光進入新世紀二十年代，濟寧再出大手筆，成立“和為貴”社會治理服務中心，為市委直屬正縣級事業單位，由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任中心主任，建設高規格、高標準的“一站式”矛盾糾紛調處化解工作平臺。整合12345政務服務便民熱線、企業訴求“接訴即辦”等72條群眾訴求受理渠道，公檢法、人社、住建等多個部門入駐，做到“一站式接收、一攬子調處、全閉環解決。”

　　2021年5月，中央政法委領導同志視察濟寧曲阜市“和為貴社會治理服務中心”，給予充分肯定。2022年6月，在中央政法委舉辦的第八次全國市域社會治理現代化試點工作交流會上，濟寧市以《弘文崇德正風礪行 發揮政法隊伍在德治教化中的表率作用》做了經驗交流。同時，《濟寧市積極培育“和為貴”市域社會治理品牌》案例，入選山東省社會治理創新優秀成果。

　　隨著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主題教育的深入進行，濟寧全市不斷創新文明實踐活動形式，用民眾聽得懂、看得見、能參與的方式，使“和為貴”等優秀傳統文化滲透到群眾的思維方式、道德規范、行為準則和價值取向之中。

　　梁山縣在城市社區高標準建設“水滸聚議聽”社會治理平臺，定期對社區管理、群眾訴求等事項進行商討辦理；嘉祥縣打造了“巧媳婦調解團”“老兵調解室”等組織，采取“和為貴”調解室與司法行政工作室建設相結合的方式，及時有效地“調”出鄰里文明和諧。曲阜市的“百姓儒學節”已連續舉辦8年，市民在喜聞樂見的形式中，學好、用好優秀傳統文化。

　　此外，汶上縣開設“心理茶吧”，在充分了解矛盾糾紛基礎上，充分發揮司法、律師及心理咨詢優勢，吸納當事人喝茶談心、聊心事、話進展，在平起平坐的交流溝通過程中解開心結；泗水縣圣水峪鎮每周六舉辦“儒學講堂”，將儒學經典融入村民生活故事中，大家聽得津津有味……

　　與此同時，濟寧各區縣還普遍開展了孝賢之星、最美少年、好媳婦、好婆婆、文明家庭等評選活動，傳承詩禮家風、倡導文明生活、培樹和善民風。在全市范圍內開展的系列活動，都為“和為貴”治理體系落地開花，提供了豐沃“土壤”。

　　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張國洲在談到對“平安濟寧”的展望時說：“黨的二十大報告，為新時代各項工作提供了行動指南和根本遵循。我們將扎實推進更高水平的法治建設,持續完善‘和為貴’社會治理體系,深化拓展網格化精準治理,有效防范化解各類矛盾糾紛和風險隱患,使人民群眾永享安居樂業！”

　　是啊，表面上看是和平化解“家長里短”的糾紛，骨子里弘揚得是“和文化”精髓，構建得是社會穩定、人類大同的命運共同體。一個家庭、一個城市、一個國家莫不如此。曾在網絡上出現的“高鐵占座”“宅基紛爭”等等，倘若都“以和為貴”對待，勢必減少很多風波。

　　放眼當今世界，由于霸權主義作祟，幾乎沒有平靜的地方。尤其是愈演愈烈的俄烏沖突，戰火連天民不聊生。我國政府一直呼吁“勸和促談”，就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為貴”的真諦所在。如果各方真能聽得進去，那將是善莫大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由小見大，山東省濟寧市高度推崇“和為貴”理念，可謂彌足珍貴。這正是：天下“和為貴”，世上“善為高”；干戈化玉帛，人間更美好！

 

2023年4月至5月三稿于濟寧、青島

 

本期校對：溫立蘭

本期執編：沈  默

來源：首都文學

作者：許晨

https://mp.weixin.qq.com/s/ZpkkMWdv8WOHVcoOFKfeqA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